若說起我最喜愛的三部少女漫畫,應該會是《花牌情緣》、《三月的獅子》與《坂道上的阿波羅》。三部作品分別在言情之外,細緻描繪三門技藝,分別是競技歌牌、將棋與爵士樂。
而其中在去年底結束14年連載的《花牌情緣》,筆下歌牌世界對勝負的純粹執著,以及所表現出的日本和歌意象之美,對我而言一直有種獨特的浪漫。
必也正名乎。一部講述競技歌牌的作品,為何書名會翻譯為《花牌情緣》?因為這是一個天大的誤譯。在台灣,花牌所指的應該是「花札」(はなふだ),它有那麼點像是,撿紅點,透過相對應的牌組來取點,只是牌面與組合都比撲克牌要風雅得多,《火影忍者》裡的「豬鹿蝶」組合,即來自其中一個牌組。
花札在影視作品中最光芒萬丈、值得銘記的一刻,或許是在出現在細田守《夏日大作戰》中,夏希學姊最後與人工智慧「Love Machine」的大對決,便是以花札來展開史詩般的爭鬥。
歌牌(かるた)這種自古流傳下來的宮廷遊戲,則與花札截然不同。對於一般不熟悉歌牌的人來說,應該很難想像,歌牌與其說是種桌遊,竟更偏向體育,還是有濃厚文學色彩的運動競技,它就是「榻榻米上的格鬥技」。
歌牌的玩法,可以先由撲克牌裡的「心臟病」遊戲來想像,是一種關於搶牌的比賽。但要怎麼搶?所謂的歌牌,有100張與日本古典和歌集《小倉百人一首》相關的百張牌,但這100張「獲取牌」,都分別只有該首和歌的下半部,比賽時,雙方共會用到50張牌,各隨機取得25張牌並排兵佈陣、記誦位置。比賽正式展開後,會有個詠唱者持續地隨機抽取「詠唱牌」,也就是這些和歌的上半部,於是在詠唱者吟出頭一句詩的電光石火間,對決雙方就要去搶相對應的「獲取牌」,以此來進行。
歌牌有幾個對我來說特別迷人之處,首先便是,它有著無關利益、一種追求極藝的純粹。這項競技進入現代以來,自1955年起,每年都在滋賀縣的近江神宮進行名人戰與女王戰,雙方多會穿上流行於大正時代的「袴」來比賽,形式莊嚴隆重,也有電視轉播。然而,歌牌根本不是職業賽事哪,玩圍棋、玩將棋,玩得好進入職業棋壇,可以賴以維生,甚至日進斗金,但歌牌則否,它需要絕對的專注、大量的練習,但所為何來,只是為了「我想贏」或是「我想成為名人、女王」,如此而已,一切都是虛名,就如天上的浮雲一般。
另一個有趣的面向,就是雖然奠基於《小倉百人一首》,富有教育意義,也因此歌牌經常在日本校園內推廣,但每個玩歌牌的人,對文學涉入的程度,可以南轅北轍。你可以徹頭徹尾不懂和歌,只憑耳力和音節來搶牌,但你也可以深究每一首詩歌,透過自身之感性,在牌與牌之間,建立唯有自己看得見、聽得見的聯繫。
在影視作品裡,《名偵探柯南》劇場版《唐紅的戀歌》之中,對歌牌有不少描寫,而《花牌情緣》則除漫畫原著外,也有動畫版和電影版,電影還拍了三部。故事裡有一位女主角與兩位男主角,描述他們自兒時接觸歌牌開始,所展開的一系列動人篇章。
作為一部少女漫畫,《花牌情緣》當然有感情描寫,但它的「戰鬥」色彩竟也十分濃厚,尤其是高中社團歌牌部之間的比拼,完全是氣力放盡、傾盡所有的激烈,尤其動畫版在音樂的推波助瀾之下,真有不輸於《灌籃高手》的熱血。而那些和歌筆下的流水、森林、楓紅、暮色等諸般情懷,透過漫畫家與動畫家的筆墨,也徹底展現了豐富多彩的美學世界。
花札是相對來說很容易上手的遊戲,在手機上找相關的APP,約莫是一兩天就能熟悉、沒事拿出來玩的程度。歌牌就很難在不諳日文的情況下進行了,雖說也有用唐詩來玩的。但以歌牌為契機,開始頌讀《小倉百人一首》、親近日本和歌,也是美好緣份。至於那歌牌的聖地,近江神宮,馬上就要去第二趟了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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