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過四十以後，憶往事多以二十年為尺度。依稀記得，二十「多」年前的課堂上，師長講起林懷民這個大學長，說道他的筆墨是如何之好，赴美之前就已是小說家，返校教書時又是如何文采斐然，直至有次在新聞館前跳舞，眾人方知他帶著文學出國、帶著舞蹈返國。
課堂上，當時台下面面相覷，略感驚訝。畢竟一干後生素來只知雲門，不知大學長早在我們出生十年前，就已出版過經典小說《蟬》，刊印至今已有半世紀。
雖有再版，但一直到今天，我也還從沒看過《蟬》這部小說，只看過一個多月前出版的散文集《激流與倒影》。還翻不到三頁，就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課堂昔話，心底默默稱是，「是，林懷民的筆是真好。」
我喜愛這些篇章行文之間的節奏感，時而疾走如《行草》、時而流轉如《水月》，亦不故作姿態，酣暢爽快，筆下皆是大時代，卻親切可喜，從《煙雨濛濛》可以講到《哈利波特》，寫紐約可以從「白蒼蒼的雪無邊飄落」起頭，三句話之後續寫「日日定時出現的狗屎」。
序文裡說，「我質疑這本小書的價值，又想起《深淵》的詩句，相信在網路時代，它『第三天便會被搗爛再去作紙』。三月，遠方有戰爭，台北陰雨纏綿，天地昏沈，簡直讓人厭世，我跟出版社說，不出了吧。」…幸好還是出了，字裡行間，談舞蹈、說歷史、憶故人，有遍體鱗傷、有生之勇氣。
大師憶往，我想念當年的課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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